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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了大半個梨子,“好吃,蓮嫂,你也吃啊。”

蓮嫂見小鮮吃完後又折著去了房子後頭去看那幾棵被梨子壓彎了枝的梨樹,心想,這孩子,看來已經適應了山裏的生活了。只是那位老局長,還不適應山裏的環境,整日愁著張臉。她想著,嘆了口氣,坐回了凳子上,繼續扒起了玉米。

小鮮圍著梨樹看了半晌,心想這梨子吃著倒還不錯,可惜個頭小,核大,看來這裏的水土不適合種梨子,想當初,雲騰門種的梨子,一個個可是都有成年人的拳頭大小,個大核小,甜如蜜。

“跛子要哭了。毛蟲掉進豬小鮮的衣服裏去嘍,”正看著,小鮮脖項忽地被人拎了起來,幾顆毛刺刺的玩意兒鉆進了她的衣領,身後多了幾個孩子。拎著她的衣服的,是個戴著銀鎖片,一身對襟短上衣,寬大藍褲的七八歲的苗寨小男孩。

4 扒褲子

秋風起時,葛村附近的野栗子樹和野梨子樹都熟了,沈甸甸地掛在樹梢上。

山裏的交通不好,一輛卡車進山出山,光是車錢就要一張大團結。山裏人的腦子可比不上進山的路,總共也就那麽幾個彎彎繞繞,也就沒有人有興致將東西販到山外去。每年的這個時節,被鳥啄食後丟棄在山野裏的梨子和栗子,隨處可見。

丟進了小鮮的衣服裏的毛刺玩意,很容易被城裏來的小孩誤認為是毛毛蟲,其實那只是山間隨處可見的野栗子。揪住小鮮衣領子的苗寨男孩,手裏拿著的幾顆毛栗子就是剛用竹竿從樹上打下來的,這樣捉弄女娃娃的把戲,他一天都要玩上好幾次,每次都惹得人大哭不止,其中又以這個城裏來的跛子反應最大。

“騙小孩呢你,這個季節,毛蟲早就死光了,”小鮮是過來人,在她小時候,可沒少被門派裏的頑皮師兄弟欺負,有一次,路過的雲冠子師兄教訓了那群欺負人的師兄弟後...

像今天這樣的回話,倒是頭一遭。拎著小鮮衣服的小男孩頓時懵了。身後的小男孩們也竊竊私語著,沒有人註意到前頭那個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兒賊溜溜地轉的起勁。

小鮮也不掙紮,手往衣服裏一探,那幾個還卡在衣腹裏的毛栗子落到了手上,她再回身,脖頸子打了個轉,靈活的小身子跟條泥鰍似的,扯住了小男孩寬大的褲子,將毛栗子全都丟了進去。

早前的諸小鮮是個小手小腳使不上力氣的奶娃娃,可換了周小仙的魂後,瞬時註入了股少年人的氣力,下手可不輕。小男孩又沒有提防,褲子又綁得松,被猛地一扯,連著褲襠就下來了,露出了白花花的兩條腿。

“哎呀,冶子的褲子被人扒了,噓噓都被人看光了,”旁邊看熱鬧的苗家小男孩全都捧腹大笑了起來。

小男孩,忙用手兜住褲子,擋住了涼梭梭地下半截,圓臉被氣得漲成了紫紅色了。叫做冶子的男孩子,約莫十一二歲,年紀小小,長得虎頭虎腦,跟個小虎犢似的,個頭也比小鮮高出了大半個頭。

“不知臊的跛子,”冶子單手牽住了褲帶,空出的手用力像小鮮推去。

“你還敢罵人,”小鮮手誤扯落了別人的褲子,也有幾分不好意思,可是想想,自己一個十六歲大的人,給十一二歲的小男孩欺負了,那不是太掉面皮了。

看這小男孩長得眉濃眼大的,紅潤潤的唇,煞是好看,就是一張嘴太壞了。

小鮮撇撇嘴,懶得跟那夥小男孩瞎參合,她好歹實際年齡也十六歲了,總不能初來乍到就欺負別村的小毛孩。

“舅舅說得對,你們漢家的小孩,都是壞胚子,沒爹沒娘的野孩子,”冶子栓好了褲帶子,再次出言挑釁小。

“你罵誰沒爹沒娘的,”小鮮也來氣了,瞬間忘記了年齡問題,揮著拳頭。

“就罵你個跛子,漢人都不是好東西,我都聽說了,你外公是個貪官,上了報紙的大大的貪官,”冶很滿意地看到了小鮮小臉漲得跟地裏的辣椒一個顏色。

一股熾熱的悸動,從心胸口一直延伸到了全身各處,那是身體的本能。小男孩的話,讓小鮮現在的身體產生了強烈的不適感。從小就沒有親人的周小仙明白了過來,那種感覺叫做悲傷。那是身體原來的主人,諸小鮮本能的反應。

個頭不夠,脖子總是夠得著的吧。她二話不說,直接掐住了小男孩的脖子,不管年齡不管性別不管初次見面不管亂七八糟的可能影響她打架的各種理由,總而言之,打了再說。

冶子也不甘示弱,拽住了小鮮的牛角小辮,兩個人在地上打了起來。

小孩的打架方式還是很貧乏的,不外乎是掐,抓,咬。可是冶子好歹是男孩,打架經驗豐富,加上旁邊幾名小男孩的助威,小鮮的腿腳又不靈活,沒幾個來回,他就把小鮮的手臂扭了過來,成功地將對手“制服”了。

“小跛子,沒人要的小跛子,你服氣了吧,”冶子將小鮮打趴下後,很是得意。

“服氣才怪,”小鮮腳膝一彎,再做了個馬腿後踢的動作,依著這雙先天發育不良的跛腿,她也沒指望能有多大殺傷力,可是在她的腿蹬開之後,事情完全朝了一個她始料未及的方向發展了,那個叫做冶子的小男孩跟支離弦的箭那樣,直楞楞飛出了幾米,撞在了那棵據說有兩年左右樹齡的梨子樹上。

幾顆熟透了的枝頭梨,很應景地掉了下來,砸爛在了地上,空氣裏多了股梨子特有的甜汁味。

李冶,作為附近區域苗家村寨的孩子王,今天是栽了。而且還是栽在了一個漢家小女孩的手下,他不僅被人扒了褲子,還被人一腳蹬飛了。

最古怪的是,那個蹬飛了他的人,據說還是個跛子。

一條細小的紅蚯蚓扭捏著從小男孩的頭頂爬了下來。這可把一旁圍觀的孩童們嚇到了。打架破個皮沾個泥巴,回去挨一頓“竹筍炒肉絲”也就算了,撞破了頭,出了血,那可就是大事情了。

“冶子被豬小鮮打破頭了,”旁邊的小男孩全都做了鳥獸散,回家叫大人去了。

屋子前頭坐著的蓮嫂也聽到了動靜,忙跑了過來。

冶子忘了疼,他和小鮮一樣,都目瞪口呆地看著小鮮那兩條蹬得筆直的腿。

“哎呀,小鮮你闖禍了,快把冶子帶進去包紮下,他可是東苗寨的小貴人呀,”蓮嫂見出李冶受了傷,大呼小叫了起來,強龍還鬥不過鬥地頭蛇呢,更何況諸時軍還是條過氣的老龍。

半個小時後,十幾個苗民在一名壯漢的帶領下怒氣沖沖地趕到了諸時軍的屋子裏。葛村的村長也聞訊趕了過來,十幾個人將諸家圍了個水洩不通,個個兇神惡煞的,恨不得將小鮮啃皮剝骨了。

蓮嫂搬出了諸家所有的長條凳子,村長聽蓮嫂說了個大概,心裏暗暗叫苦,咋就惹上了東南苗寨的李家呢,那可不是好惹的呀。

5 倒打一耙

我國西南地區是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漢族人過得就是夾縫裏的螞蟻般日子。葛村是個在市地圖上才能勉強找到個黑點標志的小山村,這裏的漢民,沒有多少田產,也沒有手藝,和鄰近的世代居住在西南的苗寨相比,就更顯得勢單力薄。

臨近的葛村的東苗家寨,也才五千來號人卻是個遠近聞名的寨,東苗寨有三寶,一銀,二煙,三蠱。說銀器,就不得不再說起一個人。那人就是苗寨裏最出名的銀匠師父,李曲奇。

將村裏的老人壓箱底的老黃歷往前再翻翻,直翻到了中國的唐朝。李曲奇的祖上,跟當時的唐朝的皇帝們一個姓的“南詔”李家是王室的禦用銀匠師。

中國的王室在世紀初,就跟著辮子黨一起被炮火轟成了灰,不過那些和王室搭上點邊的手工匠們都成了國寶級別。

東苗寨的李曲奇,就是個國寶級的工匠師傅,憑著一手制銀的技術,他去過北京,當過少數民族的人大代表,也出國參加過銀飾大賽。

李曲奇就是這樣一個山窩窩裏的金鳳凰似的人物,而謠傳被不知好歹的諸小鮮打破了腦袋的李冶,就是李家這一輩人直系中唯一的一名男丁。說白了,小鮮今天打的是未來的國寶級銀匠大師。

也幸好苗家人不是藏家人,否則站在了諸家的平房裏的,可不僅僅是十餘個氣勢洶洶的漢子,而是十餘個漢子加十幾把藏刀了。白刀子進,出來的是什麽顏色的刀子,芙子這麽愛好和平的人就不好描述了。

葛村的村長聽到消息時正在村支書家討論今年秋收減產的事,聽了消息後,呼哧著氣,花了十分鐘,從村尾支書家趕到了諸家。

前面也說了,李曲奇是個國寶級的銀匠,這年頭除了野生熊貓,國寶一般都不在山裏呆了。李曲奇這陣子不在寨裏,所以帶人過來的是李冶的小舅子,依巴爾。

“別傷了和氣,來抽煙,抽煙。”村長貼著口袋,摸出了包煙,點了點屋裏的人頭,有些心疼,那包煙,可是他大閨女過年時帶回來的。

他將煙遞到了苗民面前,可是苗民守舊抽得都是自家的烤煙葉,他這一遞,錯了。

“蓮嫂,別幹站著,倒茶。喝茶喝了順口氣,再商量。”村長大氣不敢出,心裏想著怎麽將這撥子人打發了。

“不用了,”帶頭的依巴爾漢語說得不好,指了指小鮮說,“我們苗家人講究個因果,不用多說,我們家冶子受了什麽傷,女娃娃也要受什麽傷。”

村長一聽為難了,這事他可不敢答應,正疑難著,諸時軍老人走了進來,他沒有理會那些苗人,而是徑直走到了小鮮的身旁。

“小鮮,你說說剛剛是怎麽一回事?”諸時軍今天回來的早,一路上就見了幾個鄰近苗寨裏的孩子從村裏跑了出來,嘴裏還嚷著:“冶子被豬小鮮打破頭了”。

那群跑出去的孩子,諸時軍是見過的。葛村離苗寨近,兩頭村裏為了耕地和水源的問題常年矛盾不斷,兩村的小孩到還經常一起玩。前陣子惹得小鮮回家哭鬧不已的小孩的名字,聽說就是個苗家的孩子。

“要說也是冶子說,你們漢家人狡猾,冶子,你說。”依巴爾把侄子推了出來。冶子張張嘴,剛想說話,忽感到身上一陣寒意,那個剛走進門的老人正在打量他。冶子長那麽大還沒見過那樣的眼神,他不自覺哆嗦了下,將話吞了回去。

諸時軍逐一掃視過屋裏的人,幾十年在官場淫浸出的官威,十幾個苗家漢子都矮下了脊梁,噤了聲,面面相覷。

“還能怎麽回事,不就是那男孩子罵你外孫女我是沒爹沒娘的野孩子,罵你是被流放的老貪官。我看不過去,就替天行道給了他一腿麽,誰知道他那麽不經踢。”諸小鮮心裏嘀咕著,越想底氣越足,她左瞄瞄那群苗人,再瞄瞄一臉嚴肅的諸時軍。

就見她小嘴皮兒一掀一張,蹦出了五個字:“他扒我褲子。”

冶子猛一激靈,還沒辯解,腦門上就吃了個依巴爾的蒲扇巴掌,“好小子,你做的好事。”他侄子的那些搗蛋事,他這個做舅舅的哪能不知道,可沒想到這小子敢去扒人家小姑娘的褲子,你說掀掀裙子也就罷了,他還敢扒人家褲子,小時候就會甩流氓,長大還不是要造反?

長條凳上坐著的苗人們,坐不住了,這麽說來,理虧的可是他們呀。

李冶的面皮唰地紅了,支吾著想要辯白,可他好歹也是待長成的苗家小漢子一條,哪能當著舅舅和族人的面說被一個六歲大的女娃娃扒了褲子,他憋得辛苦憋得小鼻子險些沒氣歪了。

諸小鮮也憋得辛苦,只不過她要憋的是爆喉而出的笑,嘴角抽搐著。

村長在旁聽了後,舒了口氣充起了和事佬,說了些小孩子不懂事的門面話。諸是軍不再發話,看著兩個小孩的截然不同的表情,眼中閃過了道厲芒。

送走了苗家那夥人後,諸時軍吩咐蓮嫂進去準備午飯,蓮嫂就端著剝好的玉米粒出去沖洗去了。

早晨那口沒有木桶的水壓井發出了吱嘎的手壓聲,緊接著一陣嘩啦啦的水聲,小鮮對新世界的事物,都帶著好奇,剛想出門看看,就聽到諸時軍老人的斥責聲:“小鮮,過來。”

飯廳裏,那幾張招待客人的長條凳已經被挪開了,諸時軍手裏拿著束從掃把上折下來的竹枝,諸小鮮一看到諸時軍手裏的家夥,頓時腿腳發軟,那架勢,怎麽就跟她師父雲清上人一模一樣。

雲清上人自詡是個從不會“過分體罰”弟子的好師父,所以他打人從不用柴禾粗木棍,那是會傷及骨肉,打殘了還要用術法救回來,太不劃算了。最常使用的就是產自雲騰門的特種竹枝,打在肉上夠疼,又不會傷到筋骨,被打的“哼唧”個晚上,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的。

“外公,”諸小翻了翻白眼,老人家比那夥苗人聰明,看出了她在撒謊,紙包不住火,只得撩起腿,露出小腿肚,“撲通”跪在了諸時軍身旁。

“外公平時是怎麽和你說的,不準撒謊,”諸時軍說罷,手中的竹枝猛地抽了下去。

“唰唰唰”連著好幾聲,諸小擡起了頭來,嗓子啞住了。諸時軍手中的竹枝不停地抽下來,卻不是落在她的身上,而是諸時軍的手上。竹枝狠力抽下,他手臂上的紅印子越來越多。

“養不教,是外公的錯,是外公沒管教好你,愧對你爸媽,”諸時軍老人狠狠地抽打著自己的手臂。他不忍心打小鮮,但也不能任由她胡亂誣陷他人。

“外公,您別生氣,是小鮮錯了,小鮮明天就去賠禮道歉,”在雲清上人的怒罵中中成長起來的潑猴周小仙,從沒哭鬧過,這一次卻嚎啕哭了出來,老人是真心疼她。小鮮忙站了起來,搶著老人手裏的竹枝,她錯了,真錯了。

可憐的小鮮,遇到了個比雲清上人情商高一百倍的諸時軍的大棒加糖丸,立馬就丟盔棄甲了。

“小鮮,知錯能改就好。小鮮,你的腳...好了?”諸時軍看到了可以正常行走的諸小鮮,丟開了手中的竹枝,查看之後,還不敢相信。

蓮嫂聽見了折了回來,也嘖嘖稱著奇,再次確認了小鮮的腿的事,兩個大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為了避免村裏人胡亂說,諸時軍只得想了個理由,說是小鮮不是先天的跛子,只是剛出生那會兒感冒發燒時沒照顧好,腿骨蜷在了一起,怎麽治療都不見好。今天這一打架,就把筋骨伸展開了。

蓮嫂給爺孫倆做了頓香噴噴的嫩玉米烙餅,和和樂樂地吃了頓晚飯。

6 白梨樹的秘密

葛村位於黔貴山區,屬於亞熱帶和熱帶的混合區,十月秋燥的餘威還沒散盡,山裏也沒有什麽好消遣,村裏人都喜歡在飯後,在屋外納會兒涼,等到屋裏屋外的熱氣都散去後,再進屋睡覺。

諸家的爺孫倆吃晚飯那會兒,手腳麻利的蓮嫂先將屋外的空地打掃幹凈,又盛了幾盆井水,給曬了一天的地面沖了個涼澡,再搬了張竹藤椅,支在了外頭。諸時軍進了山後,幾十年的看報紙的習慣也被迫中斷了,只能是靠著那架收音機,聽些山外的熱鬧。

諸小鮮跛腿的不治而愈,讓諸時軍老人多年壓在心上那塊大石擱下了。他今晚的胃口很好,一口氣吃了三張玉米烙大餅,要不是山村裏買酒不方便,老人怕還要喝上幾杯,蓮嫂收拾碗筷時也顯得格外高興。

飯後,諸老爺子照著老規矩帶著小鮮在周邊走走,考慮到小鮮的腿才剛好,爺孫倆就近繞著四間平房散起了步來。

今晚的月色很好,不知是吃足了還是山裏的空氣的緣故,小鮮只覺得渾身舒坦,眼睛和聽力也出奇的靈敏。連撲扇在月亮下的蠅子也看得一清二楚。

白天那場和東苗寨的小男孩打架的事,讓小鮮沒來得及細看蓮嫂嘴裏說得那棵梨樹。月色如晝,小鮮看到灰蒙蒙的樹幹上隱約有光亮閃動,就脫了諸時軍的手,蹦跳著到了梨樹旁。

“小鮮,回來。你又貪嘴想吃梨子了?這會兒天黑,我明個讓蓮嫂搬張梯子摘幾個下來,給你鎮在冰水裏,明晚就有得吃了。”諸老爺子還不適應小外孫女活蹦亂跳的樣子,笑著走到了梨子樹下。

“外公,樹上怎麽刻著字?”遠處看時,小鮮還以為樹幹上棲息了什麽發光的蟲子,走進看才發現那陣碧瑩瑩的光亮是深入在樹幹裏頭的。

綠光雖然不強,走近看了,還是能看得清楚的。

“哪來的字,你能認得幾個字?說來給外公聽聽,”諸時軍老人罵笑著,自家的小外孫女他還能不了解。在北京讀幼兒園那會兒,小鮮就煩認字,勉勉強強學會了十個阿拉伯數字和二十六個字母,連名字都還寫得東倒西歪的。小鮮的話也倒提醒了他,過些日子,得教她認字,為上小學準備準備了。

那棵種下去沒兩年的梨樹,樹幹約莫稚童腰身大小,樹梢被掛著的幾十顆梨子壓得橫七豎八地歪著。

“真的有字,在樹幹上。”樹幹上的光亮拼湊在一起,顯出了一篇百來字的文章來。諸小鮮並不認得那些字,再過些時候,等到諸時軍教她漢字時,她才會明白,樹幹上的字是漢字。

小鮮是跟老人說得那樣不認得幾個字,可她卻懂得那些字所要表達的意思。先不說樹幹上的字是和小仙原來所在的世界有些相似的漢字,就算這會兒樹幹上顯出了英文,法文,無論是哪種字,小鮮都能不認其字,而知其意,具體的原因,是和她昨晚的發生的那場變故有關的,這時候的小鮮還是不知道的。不過也就只僅限於植物身上的字而已。

“亞洲白梨,兩年生落葉喬木,樹高五米,三月開花,五月掛果,八月成熟,果數約八十顆。”小鮮朗朗稚語,如同背書般念出了幾句。

她此時是六歲的身,十六歲的心,在雲騰門時又很會察言觀色,小嘴兒吐字時,見一旁諸時軍聽著聽著就斂了笑,已經知道事情不對頭了,接下來的那些“梨子樹全身可入藥,梨皮、梨葉、梨花、梨根均可入藥。梨果生吃可清熱解毒,熟吃能...”就不敢再往下說了。

“小鮮,樹幹上哪來的字?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諸時軍人老眼卻不花,他蹲下身來,撿起了片落葉,在手下端詳著葉片紋路來。

諸時軍年青時下過鄉,當過知青,栽種過不少果樹。雖說中年時因工作需要,轉行去研究經濟作物去了,可年青學過活計也沒拉下。要不是今晚小鮮的話,他那雙見慣了北京名貴珍稀花木的眼,還真不會留意到屋後的那顆梨樹上。

“是今天那個苗寨的男孩說得,我記下來的。”小鮮腦子轉得快,又給李冶扣了頂莫須有的帽子。

“老爺子,小鮮,村長送了半個西瓜過來,快來前頭吃嘞,”蓮嫂扯著大嗓子,她這一喊,趕得上村廣播站的喇叭了,大半個村的人都聽見了。

諸時軍聽是苗寨的孩子說得,就沒有再多問了。苗家的孩子,從小就養在了窮山惡水裏,對於山間的一草一木,了解可不是一般透徹,再說東南苗寨裏稀奇古怪的事,多了去了,也不是一言兩句能問得清的。

小鮮走回屋前時,再次看了眼梨樹,那些字還是隱隱爍爍著,卻不知為什麽諸時軍就是看不到。

吃完了西瓜,夜也深了。村長和諸時軍聊了些村裏的雜事就走了。

小鮮用煮晚飯時熱好的水洗過臉後,就嚷嚷著要睡覺,諸時軍奇了會兒,小鮮今天怎麽就轉了性,她剛來葛村時,天天晚上鬧著不肯睡覺,說是在山裏看不到電視,看不了動畫片。

“老爺子,您就是愛操心,娃們愛睡愛吃都是好事,長身子。你看看我家豬圈裏養著的那窩豬崽子,從不挑食,長得甭說多結實了。”晚上村長帶來的西瓜很甜,蓮嫂正撿了地上的西瓜子,準備明年開春時留著做種。

諸時軍聽著應聲也不是,索性就不回答,臉上帶著笑意,山裏人,口直心快,說得不中聽,倒也沒有惡意,住得久了他也就習慣了鄰裏村民們的脾氣了,有時間也該走動下了。

小鮮躲進了屋裏,脫了衣服留了個短褲短褂後,小心地折疊著放在身旁,再次像前晚一樣,在腦中搜索著那個芝麻大小的黑點空間。

她剛閉上眼,忽地又睜開了眼,不對,黑點不見了,浮現在她腦中的,是一個乒乓球大小,銀白色的球體,“變大了?”

7 城鄉大比拼

小鮮三歲時得到基礎空間,在雲騰的十三年來,她的空間從未有過變化。一遭被雷霹,空間就變大變顏色,也就難怪她一時接受不了了。

乍入空間,一眼望過去,土還是土,禿還是禿,可是小鮮再走了幾步,就感覺不對頭了。對於雲騰的人來說,空間是自身的吸取的靈氣寄存的場所,內部和外部,無論是溫度還是濕度都和空間攜帶人所在的環境相差無幾。也就是外部是秋天,那這會兒內部也是秋天,小鮮的“垃圾空間”也是同理的。

“全身冰涼涼的像浸泡在水裏似的,一天的睡意和疲乏也不見了,渾身骨骼和筋骨都伸展開了,”小鮮在空間裏深呼吸了一口,她再留神著四周,空間裏的黃土被一層淡綠色的霧氣籠罩著。

“難道是來了這個世界後,空間發生了變化,這些綠色的霧氣像是從外部湧進來的,”小鮮順著綠霧往前走,綠霧最濃處長著棵光禿無葉跟甘蔗有的一拼的綠苗,和昨晚相比,似長高了幾寸。

“昨晚踩到的苗還活著?”小鮮看到地上還躺著片葉子。確切地說,這是一片禾苗出土後被無良人踩斷後留下來的子葉。

隨同幼苗出土的子葉,共有兩片,一片被小鮮的光腳丫踩了個粉身碎骨,連渣都沒了,另一片,就是現在地上躺著的那一片,昨晚那片子葉,小鮮是無緣見到了,地上的這片她可是睜大眼睛看清了的。

說是片葉子,還真是委屈它了,約莫半個手掌大小,圓滾的葉身上,布著幾條金綠色的葉脈,看著和精雕細琢後的上好玉葉很像。

“跛腳還有梨樹上的那些字,八成也和空間有關,”小鮮可不笨,空間裏的綠霧還有這棵光桿禾苗有關。

“腦中有字顯現出來了?,”在小鮮接觸到那片子葉後,腦中自然呈現出一段話:“混沌苗生,方成混沌空間。蓄足十年靈氣為鐵品,得窺植物之百源;五十年為銅品,得愈植物之千病;百年為銀品,得活植物之萬態,千年為金品,得見天地之靈元,萬年為混沌無極,無極一開,扭轉時空,生死無限。每一品得兩子葉,子葉乃仙苗之精髓,可換髓強骨,乃不可多之珍品。”

金銀銅鐵四品空間,在雲騰時周小仙也是從小聽到大的,以雲騰門的修仙天才雲冠子為例,他的金品空間種出來的奇珍異草,無論是外形還是藥效全都是雲騰一流,效輕則能返老返童,效重則能起死回生。空間修行,也就是靈氣修行,在天地山川海河見吸取靈氣,靈氣吸取的多,空間成長也就越快,空間攜帶人和空間裏的作物也就跟著受益。

“十年鐵品,鐵為玄色,我的空間成了鐵品空間了,不過空間的具體作用還弄不清楚。師父...我修到鐵品空間了,我...”所謂玄色,既是銀白色,剛才在小鮮腦海中的那個銀灰色球體,該是鐵品空間轉換後的生出的新顏色。只可惜,小鮮已經不再雲騰了,雲清上人也再也看不到不爭氣的徒弟的進步了。

手中的那片鐵品子葉該是鐵品仙苗的一身精華所在,很是珍貴,小鮮的腿病已經用去了一片,剩下來這一片得用在刀尖上了。

聽著字面的意思,她的空間為鐵品,那她要將空間升級為銅品不是要用上五十年。不知有這些從外界湧進來的綠霧能不能加速空間的晉級。

從諸時軍身上,小鮮也能發現這個新世界的規律,這個世界的人,會變老,也沒有雲騰門仙長們的仙法,周圍也沒有奇花異草,如果不晉級空間,她將來也會跟著生老病死。

“師父說過了,天生我才必有用。可能我到了這個世界也是有特別的原因的。”這句話是雲清上人在得知周小仙成為了雲騰的護山人時簇著眉頭說出來的,也就只有單根筋的小仙才聽不出那是句安慰話。

小鮮收好了那片葉子,坐在了樹苗旁,呼吸著籠罩在身旁的那陣綠霧在。在雲騰時,小鮮的靈氣能力很差,連帶著空間裏的靈力也很薄弱,可到了這個世界後,空間的吸收能力就好了起來。

葛村的周圍看,普通人肉眼看不清的綠色霧氣狀靈氣正不斷地往諸時軍家的那幾間小屋湧去。

*****

跨過了西南山區的叢山峻嶺,上海靜安寺旁的一層高級公寓裏,一名美貌的中年婦人很是憂愁地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手邊擱著杯冒煙的茶。

“我回來了,”中年男人的聲音從玄關的位置傳來,中年婦人連忙迎上前去,替男人放下了公文包和西裝。男人四十五六歲的樣子,國字臉,八字眉,嘴角微垂,擡頭時,額間顯出兩條深紋,是常年居在官場,慣於思考後留下來的。

“老周啊,子昂還是關在了房裏,也不肯去上學,這可怎麽辦?”中年婦人名叫奚麗娟,是個全職在家的主婦,優越的家境和丈夫的官場得意,讓她很少有煩心的時候,可這兩天,熟悉她的姐妹都知道,奚麗娟很心煩,而心煩的原因就是她和周強的獨生子,周子昂。

“死小子,從小到大都是那副樣子。悶不吭聲的,難怪上次學校裏的老師來家訪時,都說他該去看看心理醫生。”周強的性格外向,在局裏也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瓏,見人說人話,見官打官腔,哪知道二十八歲時生了個兒子,卻是個自閉兒。十六歲的周子昂,性格扭扭捏捏,和同學也處不來,讀高中以來,已經換了好幾所學校了。周強看著就是來氣,真懷疑是不是在醫院時抱錯了。

“你怎麽能這麽說兒子呀,還不是你給他買了臺電腦,他迷得打雷下雨也不關掉。昨晚雷一下來,整個電腦都被轟黑了,孩子嚇得都昏過去了。”兒子可是她的心頭肉,奚麗娟容不得周強在那裏說三道四的。

“明天就讓他去學校,綁也要給我綁過去,”周強最見不得奚麗娟寵兒子,對著周子昂的房間咆哮了一通。

房間裏,一個面如玉盤的少年閃著烏漆漆的眼,他撫著左手臂上的幾個被煙頭燙過痕跡,低聲道:“也差不多適應了這具身體了。”他推開了房間裏的窗戶,縱身一躍,從十三層的高樓上跳了下去。

8 自閉的天才

耳邊風聲如獸吼,少年並沒有往樓下墜,眨眼之間,他又回到了房間裏,只是頭發稍亂,眼裏多了分遺憾:“真可惜,除了雲騰術外,其他的仙法都不能再施展了,雲騰術用起來也比過往差多了,可能是因為這個世界的靈力太稀薄了,尤其是夜晚,我幾乎感覺不到靈力。”

雲騰門的那一晚,第九道渡劫雷的威力震天動地,雲冠子只記得電閃雷光如針般鉆進了他的眼底,呼吸之間,人已經卷帶了進去。

再睜開眼時,雲冠子看到了一臺冒著煙的古怪物品(電腦),哭得死去活來的中年婦人,一個看著很是嚴厲的男人見他醒來了,對著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怒罵,從男人的話裏,雲冠子零碎拼湊出了“他”現在的身份。

“他”叫周子昂,中年婦人是他這副身體的娘(這個世界的人管娘叫媽,)那個罵起人來毫不遜色於雲騰掌門的男人是他的爹(這個世界的人管爹叫爸),今年十六歲,和以前的雲冠子差不多年齡。

通過茅廁(衛生間)裏的鏡子,這個身子的相貌比以前的雲冠子略顯陰柔,皮膚缺乏陽光的照曬,顯得過於蒼白,眉眼輪廓深沈帶著幾分憂郁,體質也差,半夜還會咳嗽。

新的世界,水是不用從溪裏井裏挑得,照明和取暖也是不用火的。這個世界的人沒有靈氣可以填肚,必須得靠各類食物來充饑。

早上,那個被“周子昂”稱為媽的女人硬逼著他喝下了一杯白色的帶腥味的水(牛奶),還有幾片用麥子做成的金黃色的切片幹糧(吐司)和幾根用牲畜的碎肉制成的條狀物(香腸),外加一個看不出模樣的雞蛋(荷包蛋)。比起雲騰門無色無味的靈氣來,雲冠子最先適應的是新世界的食物。

一整天裏,雲冠子都在拼湊身體裏殘留著的記憶,揣摩清楚“周子昂”的性格還有這個世界的有關訊息。對於周家之外的世界,周子昂還是抱有很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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